第64章 因果纏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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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 因果纏繞
校門口的老楊樹旁，一個青年正慵懶地靠在樹上。他歪著頭，姿態閑適地觀賞著校門口偶爾經過的行人。
在看到時頌今從校門裏走出來時，他眼前一亮，收起了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。
邊招手邊叫住時頌今的名字，眉眼間滿含雀躍：“時頌今，怎麽樣啊？送給你的這份禮物，夠盛大吧？還喜歡嗎？”
時頌今在他面前站定，面上沒什麽表情，可一貫乖巧溫潤的雙眼卻罕見地透出銳利，“歲書績。”
歲書績倒是像真的見到了許久未見的老朋友般喜上眉梢，不見絲毫戾氣地說：“誒，是我！這麽多年都只能從別人口中打探你的消息，今天還是第一次親眼來看看你過得怎麽樣呢。”
時頌今本以為歲書績該是一副大仇得報的爽快表情，亦或是見到殺父仇人般恨不得將他拆吃入腹。
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料想到他會是這重種和仇人談笑風生的姿態。
他這是什麽路子？還是說……他有更險惡的後招在等著給自已下套？
歲書績見時頌今垂頭沈思的樣子，有些失望地皺了皺眉，他小步地往時頌今面前挪了兩下：“你就沒有什麽想要對我說的嗎？”
錯不在時頌今，他也沒有對不起歲書績，心裏並沒有對他產生懼怕，但腳下還是不由地隨著歲書績的動作而退後兩步。
時頌今面上泰然自若地開口：“你想聽什麽？如果你是想聽一句道歉，那我由衷地跟你說一句，對不起。”
時頌今說著，躬身對歲書績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。歲書績微微愕然，身子一側避開了這個大禮。
時頌今直起身，又繼續說：“我跟你道歉，不是因為代替時裕歸對犯下的錯誤進行懺悔，而是因為抱歉沒有早些認識你，害你錯恨了這麽多年。”
歲書績聽完時頌今這番話，神色極其覆雜地笑了笑，時頌今居然覺得這個笑裏居然暗暗含著一絲寵溺的成分。
到底是自已眼花了還是歲書績瘋了？
歲書績輕輕拍了拍時頌今的肩膀，溫聲說：“你知道嗎？你還挺像當年的我的。你的有些話，讓我覺得我正照著一面能看到自已過去的鏡子。”
他並沒有抽走搭在時頌今肩上的手掌，而是暗暗加重了力道，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冷硬起來：“但是沒有用的，時頌今。”
他收回手，背在身後，轉過身背對著時頌今冷聲道：“當年我也像你一樣，眼睛裏透出的全都是讓人羨慕的天真的愚蠢。
我也覺得這一切都不是我的過錯，憑什麽要我背負罵名？憑什麽要我債務纏身？”
他的背影宛如一尊雕象般一動不動，仿佛是陷入了回憶裏，聲音也失了佯裝出來的溫柔。
“我當初啊，可比你還要善良幾分。你好歹知道撇清和時裕歸的關系來為自已開脫。而我可是傻乎乎地覺得我的父親做錯了事情，我要盡我所能地為他償還。”
時頌今搖頭執意糾正他：“我並不是為了開脫。你信也好不信也罷，這麽多年我確實是和時裕歸斷了聯系。”
在生物學上他確實沒法否認他和時裕歸的父子關系，但是除此之外，他真的不想再和這個惡心的爛人產生更多牽扯了。
個中緣由，時頌今暫時放棄講給歲書績聽。一則這筆爛賬歲書績這種陷入了偏執的人也未必感興趣，二則此時解釋，會顯得狡辯意味過於明顯。
果然，歲書績轉過身眼睛瞇了瞇，透出了幾分淩厲，像是看到了撒謊的小孩子般，神情有些不悅地說：“咱們的經歷大體上都是相同的，在我面前，你就沒必要再找這些借口了。”
畢竟他這麽多年應付過來的那些債主，沒有哪一個是有耐心聽他賣慘講故事的。
時頌今早就篤定他不會相信，不欲爭辯，只是無奈地攤了攤手：“我只是實事求是。”
歲書績看著他不似作偽的無奈神色，眼底滑過幾分猶疑，倒是更加生出了幾分和時頌今聊下去的欲望。
“除了道歉之外呢，你就沒有什麽想要對我說的了？”歲書績歪了歪頭，好像在認真地等待一個答案。
時頌今吸了口氣想了想：“對於你的經歷，我深表同情。”
“噗！”歲書績笑出了聲，但是眼神中的期待熄滅了。“你這發言簡直不要太官方！”
隨即，他斂了笑意，意味深長地對時頌今說了一句：“你的同情，還是留給將來的你自已吧。”
時頌今快走幾步，攔住了歲書績的去路：“你還想怎樣？你怎麽對我實施報覆都可以，但是請你不要再打擾我身邊的人！”
歲書績輕佻地挑了挑眉：“小時啊，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嗎？”
“……那你想怎樣？”時頌今氣勢瞬間一洩，垂在身側的雙手無意識地抓撓著校服的褲線。
歲書績餘光看見他的小動作，不易察覺地笑了笑：“我想怎樣？”
他輕哼了聲：“我不過是想看看害死我全家的兇手的兒子，要是經歷了和我一樣的人生，他會怎樣。”
他傾身上前，瞬間拉進了與時頌今之間的距離。兩人幾乎是鼻尖對著鼻尖，能感受到對方呼吸間噴灑出來的熱意。
歲書績邪裏邪氣地一笑：“不是我想怎樣，而是你想怎樣。”說完，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。
時頌今想抓住他的袖子攔住他，可手伸到半空又無力地落下。他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在歲書績面前硬氣得起來。
這人如果再情緒一上頭拿祁良、萬仞或者學校的人開涮，他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。
時頌今的拳頭松了又緊，緊了又松，在歲書績的身影要消失不見之前，他大步地追上了他。
他喘著粗氣，喉嚨幹澀，一句話說得有些困難：“我求你，求你放過我身邊的人。你不要再來學校鬧事了，也不要再去勒索萬仞，更不要再派人打他。
你有什麽條件，錢也好，打我一頓也罷，你跟我說，如果我做得到我一定都答應你。”
歲書績聞言有些興味盎然，他眉梢微挑：“我有什麽條件你都可以答應？”
時頌今有些遲疑，但還是重重點頭。
這人是個瘋子，他孤身一人久了，並沒有人能夠約束，做事情全憑自已的喜惡。
歲書績唇角微勾：“你應該聽說過吧？那些關於我的流言。”
時頌今垂下眸，掩去其中有憐憫、有無奈也有怨恨的覆雜神色。他點了點頭。
歲書績食指彎曲托著下巴：“當年我舉目無親，窮途末路，還斷送了學業。說起來還要多虧了你的父親，才鑄就了現在的我啊！
所以我要你答應我的第一件事，就是放棄高考。
十幾年的寒窗苦讀，一夕之間前功盡棄。我要你和我一樣，親身體驗和理想失之交臂、放棄唾手可得的光明前途，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。”
時頌今瞳孔劇烈震顫，自已為了沖刺蘭嶼大學，在書桌前心無旁騖地伏案過多少個晨昏日夜，才有了如今的成績。
……就這樣要白白斷送嗎？
時頌今睫毛顫了顫，仰起頭不卑不亢地問：“如果我不答應呢？”
歲書績對此倒是無所謂地一笑：“你當然可以選擇不答應，不過你的那些好朋友……什麽萬仞啊、祁良啊，也是要參加高考的吧？你說萬一要是考試之前出點什麽意外，多令人遺憾啊！
再者，我見過萬仞。那麽漂亮的一雙手，是用來握畫筆的吧。你說要是被廢掉了，他會不會覺得很難過呢？”
萬仞已經被打得渾身是傷了，他不能再眼睜睜地看著身邊的任何人重蹈覆轍。
時頌今怒極反笑：“你是法外狂徒當上癮了嗎？！你這是犯罪！這樣做對你有什麽好處？”
歲書績依舊是渾不在意地笑著：“我爛命一條，光腳的不怕穿鞋的。不像是你，牽絆太多，顧慮上面長了個人！不然，也不會被我牽制了，不是嗎？”
歲書績神情愈發得意，時頌今咬緊牙關，他甚至能聽到自已牙齒發出的咯吱響聲。
但是他說得對，身邊的好友，時頌今確實是放心不下。他可以不懼怕講道理的任何人，他唯獨懼怕偏執的瘋子。
似乎是很滿意時頌今看不慣他卻幹不掉他的表情，歲書績笑著又補了一刀：“你問對我有什麽好處？知不知道什麽叫報覆的快感啊？”
說完，還“呵呵”笑了兩聲。
時頌今看著他這幅狀若瘋狂的嘴臉，怒火中燒卻又強自咽下。
他艱澀無力地開口：“你說剛剛是第一件事，我答應了……還有沒有別的事？”
歲書績很滿意他這種乖順，點點頭：“有啊，當然有！當年我身邊無人相伴，無處可去。我要你像我一樣，身邊沒有任何的親朋好友，離開你自小生長的地方。
你可能不知道吧，這麽多年，案子雖然結了，但是恩怨遠沒有了結。
我努力償還了一部分債務，但是有其他受害者聽說了可以追回款項，就有無數人紛紛上門效仿。債務像滾雪球一樣，越滾越多。
有些是真的受害者，而有些，只是無恥之徒借機敲詐勒索。個中滋味，你應該已經嘗過了。
我輾轉過很多的地方，都沒能徹底地脫離開這些爛事。
現在，我要你和我一樣。我經歷的，你要一起經歷。我應對的，你要陪我一同應對。”
時頌今愁雲慘淡地望了望天，唇角無力地勾了勾，他這是要自已覆刻他的人生啊。
時頌今靜默點頭。
歲書績不放心地叮囑：“我要你失去身邊的所有人，包括親人。不許再和他們有任何聯系，就讓他們當做你已經死了！”
時頌今的眸中一瞬間劃過悲慟，他仿佛被卸了渾身的力氣，低沈地開口：“我沒有家人了……”
歲書績聞言一楞。
他其實知道時頌今的媽媽已經離世多年，只是當初為了騙取祁良的信任謊稱不知。可是他明明記得時頌今還有外婆。
歲書績不可置信地張了張嘴，而後才問時頌今：“你外婆……”連他自已都沒察覺到，他的語氣軟下來幾分。
時頌今喃喃著：“三月十五號，急性腦梗死，施救不及時，沒兩天就去了。”
歲書績喉結上下滾動一下，嘴唇微不可查地顫了顫。
三月十五號，是他指使黃戴荃去找老太太要債的日子。本意只是想通過老太太威脅一下時頌今，不會是因此受了刺激才過世的吧？
歲書績越想越覺得虧心，他根本沒想鬧出人命的。
他的手無意識地在褲子上摩挲，直到摸索進了兜裏才安分下來。
他神色覆雜地對時頌今說了句：“節哀。”
時頌今聞言倒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，他怎麽會突然這麽好心了？
歲書績察覺到時頌今的詫異，怕他發覺什麽端倪，連忙撐起氣勢威脅他：“你最好今天就走，你多留一天，身邊的人就多一份危險。
你說我明天去找誰好呢？你們那個班主任，看起來還挺盡職盡責的啊？”
時頌今連連擺手，焦急地保證：“我馬上照做，你也要說到做到。”
歲書績含笑點頭，在得到了時頌今的保證後，神情又恢覆了往日的溫和：“當然啊，畢竟我和他們無怨無仇，也不想給自已多找麻煩。
還有，你最好趁所有人發現你之前離開，等他們發現了一定百般阻撓，到時候想要從他們眼皮子底下離開，可就難了。”
時頌今麻木地點著頭，打算轉身回家收拾通往未知的行囊。
歲書績溫潤的嗓音猶如惡魔低語般不依不饒地傳來：“記住，不許再聯系任何人。”
說完，他看著時頌今不似往日挺拔、機械離開的背影，玩味地笑了笑。
只是出乎意料地，見到少年失魂落魄的樣子，他卻並沒有預想當中的快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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邊招手邊叫住時頌今的名字，眉眼間滿含雀躍：“時頌今，怎麽樣啊？送給你的這份禮物，夠盛大吧？還喜歡嗎？”
時頌今在他面前站定，面上沒什麽表情，可一貫乖巧溫潤的雙眼卻罕見地透出銳利，“歲書績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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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頌今本以為歲書績該是一副大仇得報的爽快表情，亦或是見到殺父仇人般恨不得將他拆吃入腹。
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料想到他會是這重種和仇人談笑風生的姿態。
他這是什麽路子？還是說……他有更險惡的後招在等著給自已下套？
歲書績見時頌今垂頭沈思的樣子，有些失望地皺了皺眉，他小步地往時頌今面前挪了兩下：“你就沒有什麽想要對我說的嗎？”
錯不在時頌今，他也沒有對不起歲書績，心裏並沒有對他產生懼怕，但腳下還是不由地隨著歲書績的動作而退後兩步。
時頌今面上泰然自若地開口：“你想聽什麽？如果你是想聽一句道歉，那我由衷地跟你說一句，對不起。”
時頌今說著，躬身對歲書績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。歲書績微微愕然，身子一側避開了這個大禮。
時頌今直起身，又繼續說：“我跟你道歉，不是因為代替時裕歸對犯下的錯誤進行懺悔，而是因為抱歉沒有早些認識你，害你錯恨了這麽多年。”
歲書績聽完時頌今這番話，神色極其覆雜地笑了笑，時頌今居然覺得這個笑裏居然暗暗含著一絲寵溺的成分。
到底是自已眼花了還是歲書績瘋了？
歲書績輕輕拍了拍時頌今的肩膀，溫聲說：“你知道嗎？你還挺像當年的我的。你的有些話，讓我覺得我正照著一面能看到自已過去的鏡子。”
他並沒有抽走搭在時頌今肩上的手掌，而是暗暗加重了力道，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冷硬起來：“但是沒有用的，時頌今。”
他收回手，背在身後，轉過身背對著時頌今冷聲道：“當年我也像你一樣，眼睛裏透出的全都是讓人羨慕的天真的愚蠢。
我也覺得這一切都不是我的過錯，憑什麽要我背負罵名？憑什麽要我債務纏身？”
他的背影宛如一尊雕象般一動不動，仿佛是陷入了回憶裏，聲音也失了佯裝出來的溫柔。
“我當初啊，可比你還要善良幾分。你好歹知道撇清和時裕歸的關系來為自已開脫。而我可是傻乎乎地覺得我的父親做錯了事情，我要盡我所能地為他償還。”
時頌今搖頭執意糾正他：“我並不是為了開脫。你信也好不信也罷，這麽多年我確實是和時裕歸斷了聯系。”
在生物學上他確實沒法否認他和時裕歸的父子關系，但是除此之外，他真的不想再和這個惡心的爛人產生更多牽扯了。
個中緣由，時頌今暫時放棄講給歲書績聽。一則這筆爛賬歲書績這種陷入了偏執的人也未必感興趣，二則此時解釋，會顯得狡辯意味過於明顯。
果然，歲書績轉過身眼睛瞇了瞇，透出了幾分淩厲，像是看到了撒謊的小孩子般，神情有些不悅地說：“咱們的經歷大體上都是相同的，在我面前，你就沒必要再找這些借口了。”
畢竟他這麽多年應付過來的那些債主，沒有哪一個是有耐心聽他賣慘講故事的。
時頌今早就篤定他不會相信，不欲爭辯，只是無奈地攤了攤手：“我只是實事求是。”
歲書績看著他不似作偽的無奈神色，眼底滑過幾分猶疑，倒是更加生出了幾分和時頌今聊下去的欲望。
“除了道歉之外呢，你就沒有什麽想要對我說的了？”歲書績歪了歪頭，好像在認真地等待一個答案。
時頌今吸了口氣想了想：“對於你的經歷，我深表同情。”
“噗！”歲書績笑出了聲，但是眼神中的期待熄滅了。“你這發言簡直不要太官方！”
隨即，他斂了笑意，意味深長地對時頌今說了一句：“你的同情，還是留給將來的你自已吧。”
時頌今快走幾步，攔住了歲書績的去路：“你還想怎樣？你怎麽對我實施報覆都可以，但是請你不要再打擾我身邊的人！”
歲書績輕佻地挑了挑眉：“小時啊，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嗎？”
“……那你想怎樣？”時頌今氣勢瞬間一洩，垂在身側的雙手無意識地抓撓著校服的褲線。
歲書績餘光看見他的小動作，不易察覺地笑了笑：“我想怎樣？”
他輕哼了聲：“我不過是想看看害死我全家的兇手的兒子，要是經歷了和我一樣的人生，他會怎樣。”
他傾身上前，瞬間拉進了與時頌今之間的距離。兩人幾乎是鼻尖對著鼻尖，能感受到對方呼吸間噴灑出來的熱意。
歲書績邪裏邪氣地一笑：“不是我想怎樣，而是你想怎樣。”說完，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。
時頌今想抓住他的袖子攔住他，可手伸到半空又無力地落下。他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在歲書績面前硬氣得起來。
這人如果再情緒一上頭拿祁良、萬仞或者學校的人開涮，他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。
時頌今的拳頭松了又緊，緊了又松，在歲書績的身影要消失不見之前，他大步地追上了他。
他喘著粗氣，喉嚨幹澀，一句話說得有些困難：“我求你，求你放過我身邊的人。你不要再來學校鬧事了，也不要再去勒索萬仞，更不要再派人打他。
你有什麽條件，錢也好，打我一頓也罷，你跟我說，如果我做得到我一定都答應你。”
歲書績聞言有些興味盎然，他眉梢微挑：“我有什麽條件你都可以答應？”
時頌今有些遲疑，但還是重重點頭。
這人是個瘋子，他孤身一人久了，並沒有人能夠約束，做事情全憑自已的喜惡。
歲書績唇角微勾：“你應該聽說過吧？那些關於我的流言。”
時頌今垂下眸，掩去其中有憐憫、有無奈也有怨恨的覆雜神色。他點了點頭。
歲書績食指彎曲托著下巴：“當年我舉目無親，窮途末路，還斷送了學業。說起來還要多虧了你的父親，才鑄就了現在的我啊！
所以我要你答應我的第一件事，就是放棄高考。
十幾年的寒窗苦讀，一夕之間前功盡棄。我要你和我一樣，親身體驗和理想失之交臂、放棄唾手可得的光明前途，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。”
時頌今瞳孔劇烈震顫，自已為了沖刺蘭嶼大學，在書桌前心無旁騖地伏案過多少個晨昏日夜，才有了如今的成績。
……就這樣要白白斷送嗎？
時頌今睫毛顫了顫，仰起頭不卑不亢地問：“如果我不答應呢？”
歲書績對此倒是無所謂地一笑：“你當然可以選擇不答應，不過你的那些好朋友……什麽萬仞啊、祁良啊，也是要參加高考的吧？你說萬一要是考試之前出點什麽意外，多令人遺憾啊！
再者，我見過萬仞。那麽漂亮的一雙手，是用來握畫筆的吧。你說要是被廢掉了，他會不會覺得很難過呢？”
萬仞已經被打得渾身是傷了，他不能再眼睜睜地看著身邊的任何人重蹈覆轍。
時頌今怒極反笑：“你是法外狂徒當上癮了嗎？！你這是犯罪！這樣做對你有什麽好處？”
歲書績依舊是渾不在意地笑著：“我爛命一條，光腳的不怕穿鞋的。不像是你，牽絆太多，顧慮上面長了個人！不然，也不會被我牽制了，不是嗎？”
歲書績神情愈發得意，時頌今咬緊牙關，他甚至能聽到自已牙齒發出的咯吱響聲。
但是他說得對，身邊的好友，時頌今確實是放心不下。他可以不懼怕講道理的任何人，他唯獨懼怕偏執的瘋子。
似乎是很滿意時頌今看不慣他卻幹不掉他的表情，歲書績笑著又補了一刀：“你問對我有什麽好處？知不知道什麽叫報覆的快感啊？”
說完，還“呵呵”笑了兩聲。
時頌今看著他這幅狀若瘋狂的嘴臉，怒火中燒卻又強自咽下。
他艱澀無力地開口：“你說剛剛是第一件事，我答應了……還有沒有別的事？”
歲書績很滿意他這種乖順，點點頭：“有啊，當然有！當年我身邊無人相伴，無處可去。我要你像我一樣，身邊沒有任何的親朋好友，離開你自小生長的地方。
你可能不知道吧，這麽多年，案子雖然結了，但是恩怨遠沒有了結。
我努力償還了一部分債務，但是有其他受害者聽說了可以追回款項，就有無數人紛紛上門效仿。債務像滾雪球一樣，越滾越多。
有些是真的受害者，而有些，只是無恥之徒借機敲詐勒索。個中滋味，你應該已經嘗過了。
我輾轉過很多的地方，都沒能徹底地脫離開這些爛事。
現在，我要你和我一樣。我經歷的，你要一起經歷。我應對的，你要陪我一同應對。”
時頌今愁雲慘淡地望了望天，唇角無力地勾了勾，他這是要自已覆刻他的人生啊。
時頌今靜默點頭。
歲書績不放心地叮囑：“我要你失去身邊的所有人，包括親人。不許再和他們有任何聯系，就讓他們當做你已經死了！”
時頌今的眸中一瞬間劃過悲慟，他仿佛被卸了渾身的力氣，低沈地開口：“我沒有家人了……”
歲書績聞言一楞。
他其實知道時頌今的媽媽已經離世多年，只是當初為了騙取祁良的信任謊稱不知。可是他明明記得時頌今還有外婆。
歲書績不可置信地張了張嘴，而後才問時頌今：“你外婆……”連他自已都沒察覺到，他的語氣軟下來幾分。
時頌今喃喃著：“三月十五號，急性腦梗死，施救不及時，沒兩天就去了。”
歲書績喉結上下滾動一下，嘴唇微不可查地顫了顫。
三月十五號，是他指使黃戴荃去找老太太要債的日子。本意只是想通過老太太威脅一下時頌今，不會是因此受了刺激才過世的吧？
歲書績越想越覺得虧心，他根本沒想鬧出人命的。
他的手無意識地在褲子上摩挲，直到摸索進了兜裏才安分下來。
他神色覆雜地對時頌今說了句：“節哀。”
時頌今聞言倒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，他怎麽會突然這麽好心了？
歲書績察覺到時頌今的詫異，怕他發覺什麽端倪，連忙撐起氣勢威脅他：“你最好今天就走，你多留一天，身邊的人就多一份危險。
你說我明天去找誰好呢？你們那個班主任，看起來還挺盡職盡責的啊？”
時頌今連連擺手，焦急地保證：“我馬上照做，你也要說到做到。”
歲書績含笑點頭，在得到了時頌今的保證後，神情又恢覆了往日的溫和：“當然啊，畢竟我和他們無怨無仇，也不想給自已多找麻煩。
還有，你最好趁所有人發現你之前離開，等他們發現了一定百般阻撓，到時候想要從他們眼皮子底下離開，可就難了。”
時頌今麻木地點著頭，打算轉身回家收拾通往未知的行囊。
歲書績溫潤的嗓音猶如惡魔低語般不依不饒地傳來：“記住，不許再聯系任何人。”
說完，他看著時頌今不似往日挺拔、機械離開的背影，玩味地笑了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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